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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 一早跑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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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4章 一早跑路

*

色調扭曲、除他與對方別無他物的空間遠離塵世, 它空蕩,身處其中的安心感卻如同身處親手搭建起的巢穴。

與自己面容毫無差異的黑發青年神色陰沈,捂住頸部的手指縫隙中有刺目的血意流露、半邊衣服和袖子都在肘部以上染紅。

一直湛藍的、明亮的藍瞳中,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和陰郁, 倒映出的人影也蒙上濃厚如死霧的陰影。

就算只是一個片段, 其極富攻擊性與侵略性的危險本質也展露無疑。

——這就是拉弗格腦海中冒出來的一份記憶。

現實中的拉弗格發出疑似嗚咽的聲音, 他從地板上爬起來, 跪著去握神名深見的手:“對不起……一定很痛吧, 神名先生。”

迎著對方略帶訝異卻沒什麽攻擊性的註視, 瞳色深沈的黑發青年露出了自己有記憶以來最誠摯、最無辜、最可憐的表情,群青色猶如霧氣彌漫的山崗, 淚光便是凝結的露珠。

神名深見:“……”

看見自己的臉露出近乎真實的可憐神態, 他有一瞬間產生了這家夥搞不好是真的愧疚的錯覺。

但他沒有抽回手,而是任由對方抓著自己, 手中似興奮似憂慮般無意識用力。

“不用擔心,因為你比我更痛。”他冷酷無情地說, “富加見, 這算不了什麽。”

拉弗格眨了眨眼,知道裝可憐表示歉意行不通,低低地笑起來,道:“算不了什麽?對任何人來說,那都是無法否認的殺意吧。”

“連殺意都能接受,其他的、不會危及到生命的行為,”他微笑著說,態度從容到像是在探討一個論題, “不管什麽都能接受麽?”

神名深見敏銳地意識到了他這問題之下暗藏的惡趣味,神色冷下來, 冷冷道:“那得看是什麽程度的事了——你難道又有了打算展示變態的新奇想法嗎?”

他難得有點麻爪,同位體的行為越來越過火,不是朋友間能做的、也不是對著鏡子能做的,搞得他都有些懷疑再縱容下去是否正確。

拉弗格笑瞇瞇的,先前的可憐作態像吹過的風一樣消失了,他並不為神名深見的嘲諷有神色變化,只是低頭親了親握在手中的對方的手背。

“這可說不準。”他含糊地道,“因為我還沒想好。”

神名深見看著他的頭頂,冷靜地抽回了手。

“出去。”他說。

拉弗格嘆了口氣,沒再糾纏,將枕頭放上床,老老實實地出去,並體貼地帶上了門。

他悄悄摸進屋,又被毫不留情地踹下床,在床上歪纏的那一會和這結果比起來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
但拉弗格並不覺得遺憾。

他再次從腦海中調出想起來的那段記憶。

——在他差點殺了神名深見、又被對方壓制的同時,出現在這一過程中的一個名詞,擊中了他。

納西索斯情結。

這是當時的拉弗格自己說的,戲謔但絕非謊言,即便只是一個玩笑。

納西索斯愛上了自己的倒影——倒影,鏡子,另一個自己。

客廳一片漆黑,窗外風聲呼嘯,左手扣在門把手上的拉弗格站在黑暗中,回味著這個名詞和其中蘊含的神名深見承認或暗示過不止一次、自己也有所察覺的事實。

他們是同一個人。

拉弗格邁步走向次臥,推開門時嘴角的弧度越翹越高,他擡手捂住臉,無聲地笑起來。

難怪神名深見能一直縱容——縱容到以人類的眼光看極其誇張的地步。

誰會苛責自己呢?

誰會排斥自己呢?

就算拉弗格不記得,也依然踐行了這個道理。

他無法拒絕神名深見,是本能,某種意義上那可以稱之為順從自我。

但甘願當狗、想去當鬼——這又該怎麽解釋呢?

拉弗格放下手,神色冷了下來。

那是與三分鐘前的神名深見近乎如出一轍的表情。毫無波瀾,如死水般平靜,但又勉力克制著情緒的漠然。

*

第二天是聖誕節。

雖然被夜半爬床的男鬼擾了清夢、再次入睡也稍有困難,但清早起來時神名深見還算精神。

他有些奇怪同位體竟然沒來打擾自己,換下睡衣出門一看,客廳空空蕩蕩,次臥房門緊閉,只有廚房傳出了食物的香氣。

但沒有除他以外的人影。

神名深見:“……”

沈默的神名深見花了五分鐘走遍整間公寓,確定了一件事。

——同位體那個混蛋,跑路了!

連次臥裏的衣服都收拾走了幾件!

站在廚房裏,盯著電飯鍋裏熬的粥,以及鍋裏可以加熱的小菜,神名深見久違地體會到了氣得眼前發黑的感覺。

——這種自己被騙了重要東西的糟心感是怎麽回事?!

他再生氣也沒隨便跑路啊!同位體真就摔壞腦袋了?!!

神名深見憤怒地在心裏譴責同位體,憤怒地吃完了對方跑路前還掐著時間做好的早餐,憤怒地拿走了放在茶幾上的鑰匙,鎖上門後憤怒地開車離開了。

他憤怒地回到了書屋。

FELICE BOOKS裏的諸伏景光驚訝地迎接了渾身散發著黑氣的書店老板。

“神名君,”鳳眼青年遲疑地打量對方,不知道自己的詢問是否會再添一把火,“是發生了什麽嗎?”

面色陰郁、連頭發都象征心情一般蔫嗒的黑發青年沒勉強自己掛出溫和笑容,藍瞳都黯淡了下來。

“哈哈。”他無感情、無起伏地笑了一聲,“沒什麽,一點私事。”

完全不是沒什麽的樣子啊!

諸伏景光差點脫口而出這樣的一句話。

對方此刻展露的負面情緒是他自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到——無論是什麽情況下,書店老板都冷靜、平和、自然的不得了;以致於他再怎麽分析,都覺得這可能與拉弗格有關。

昨天宣布自己要去找拉弗格的黑發青年的快樂神色還歷歷在目,今天就變成這樣,實在讓人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——而作為公安警察的謹慎,讓諸伏景光有些擔心這兩人若是發生矛盾,是否會對和組織的對峙產生影響。

但他非常識時務,沒有過多詢問。

不過神名深見倒也不是只顧自己的喜怒,他完全能理解臨時工的擔憂,於是開口安撫道:“放心,對我們要做的事沒有影響——合作不會出錯。”

諸伏景光再憂慮都有點被他的“敬業”和“體貼”弄得哭笑不得。

“倒像是我的不對了,神名君。”他無奈地道,“你看上去不太好,要不要去休息一下?”

“不了。”神名深見搖搖頭,“我坐一會就行。”

雖然對同位體的跑路耿耿於懷,甚至一時半會完全弄不清對方的邏輯,但他還是能肯定對方不會破壞計劃的,壓下那點介懷,他一樣是平平無奇但打算挖酒廠墻角的書店老板。

“不和朋友們去過聖誕節嗎?”他笑著問。

諸伏景光配合地轉移了話題,回答道:“畢竟各自都有工作,沒條件擠出時間聚會。”

他昨天晚上還和零討論了一下研究所遭到的襲擊,以及朗姆其實懷疑拉弗格、但沒有證據這件事;最後達成“風雨欲來”的共識。

松田和班長能在各自的部門裏平安結束一天工作就夠好了,他們臥底太久,對聖誕節還真沒什麽需求。

至於萩原……零和他的聯系不頻繁,只隱約打聽到對方參與的項目似乎是石川勇介曾經負責的那個。

兩人對此憂心忡忡,卻苦於沒有面對面質問的渠道,只好暗自希望萩原不會做出蠢事。

“也是。”神名深見嘆了口氣,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,努力克制住因同位體影響引發的疲憊——並不是身體上,而是精神上對劇情發展的疲憊。

同位體占據了他太多心神,神名深見意識到這件事,對時空旅人來說這過於罕見,即便是另一個自己也稍顯奇妙;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沈溺於感情的普通人類。

雖然早在和同位體約定往後的旅途同行時,就默認了這個可能,但神名深見現在咂摸起來,隱隱覺得事態發展和預料中的不太一樣,可惜他現在還無法得出結論。

“等一切結束後,”書店老板祝福臨時工,也像在提醒自己,“一定能有時間的。”

*

聖誕節過去了,沒過幾天,新年也過去了。

神名深見普通地迎來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,他以前在許多世界都曾在差不多的時間目睹過他人團聚的景色,直到和同位體在上個世界停留數年,於是一同接受過、給過他人新年祝福。

如今也不過是再次重覆。失憶的同位體都自己在這邊待了好幾年,他糾結這個反倒幼稚了。

想歸想,在和諸伏景光一起看紅白歌會時,神名深見還是摸出手機,給同位體發去了新年祝福。

擡起頭,他發現諸伏景光也這樣做,並且因為朋友多,正在重覆打字。

諸伏景光註意到他的視線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。

神名深見收到了同位體的回信,一個熱烈的新年祝福,但沒有更多。

……

而另一端,發送完短信的拉弗格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收回口袋。

仍然是燈光昏黃的酒吧,組織的據點在某些方面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,吧臺後的調酒師將一杯冰水放到他面前。

他拿起來,杯中的冰塊撞上杯壁,聲響清脆。

“不喝你那檸檬水了?”隔著兩個座位,貝爾摩德不由得調侃道。

“多一個選擇而已。”拉弗格笑瞇瞇地道,低頭凝視杯中沈浮的冰塊,語調輕快,“只拘泥於一個觀點,不是對聰明大腦的背叛嗎?”

貝爾摩德懷疑他在自嘲,但沒有證據。

“好了,”試探不出東西,她無聊地直入正題,“喊我過來有什麽事?不和你的朋友迎接新一年的到來嗎。”

接到邀請時她甚至懷疑是場鴻門宴,對方察覺組織打算於是想打探消息之類的……

“新一年——這沒什麽特別的。”拉弗格喝了一口冰水,嘎吱嘎吱地咬冰塊,毫無波瀾地道,“我上次找你的合作,你告訴了其他人對吧?”

貝爾摩德絲毫不虛,撐著臉頰笑吟吟道:“不可以嗎?你事先可沒說過。”

“怎麽會。”拉弗格說,他專註地看著杯中的在光下波紋漾起的液體,好像在看什麽稀世珍寶,“知道不知道都沒關系——他們總會明白我是多麽厭惡人體實驗、以致於想要反抗組織,並且真的做出了行動。”

酒吧裏的溫度一向適宜,在深冬也足夠讓酒客不必身著厚衣。

可黑發青年輕輕巧巧道出的幾句話,卻讓調酒師像是被一桶冰水澆下,手抖的瞬間連工具都握不住,當啷一聲掉在臺面上。

“小心一點。”拉弗格友善地提醒他,隨後繼續開口,“就像——”

“拉弗格!”貝爾摩德厲聲喝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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